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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恰当少年

第八十四章 恰当少年 (第1/2页)

谢氏水庄。
  
  孙盛站在月洞口,回眼望向刘浓与褚裒所居的院子。日红似火轮,遍洒竹篱,投得虹影孔孔格格;凝视久了,恍恍惚惚竟有些许迷眼。
  
  随从们正在来往进出,将各项家什搬至牛车中。
  
  贴身近随侍在身侧,忧心冲冲的看着自家小郎君,几番欲言又止,终道:“郎君,为何不稍待些时日再起行呢?”
  
  稍待时日……
  
  会稽学馆开馆!
  
  孙盛缓缓转身,眉头微皱。自是知晓随从何意,由吴县而至山阴,往返几尽千里;这般无功而返,就初衷而言,实属志韧非坚。然其自知,若再滞留,终有一日将薄蓄激发,别的倒亦罢了,唯恐心志将损。心志若失,即失率真!当今之天下,失真者……
  
  淡然笑道:“无妨,我自求我真矣,何处不可习文章!但得一日,终将回返!”
  
  言罢,眯着眼睛最后掠得一眼,随后挥袖踏出水庄,心道:褚裒事人事已,可至钢亦可柔之,必将振翅高飞!刘瞻箦……古之君子尔?嘿嘿……华亭美鹤不可成仇,不可敌……
  
  “哞!”
  
  青牛纵啼,车队穿闹市而行。
  
  ……
  
  萧氏弈楼。
  
  青玉笛,楠木案,一品沉香缓浮冉燎。
  
  案上摆着竹简,半卷半展。皓腕若凝雪,玉指修长不似物,慢慢的逐着竹简上的字迹,寸寸挪动。
  
  “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絺兮綌兮,凄其以风;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轻轻喃念,睫毛扑闪时,明眸如水眷。一诗念罢,嘴角稍弯,两手叠在腰间,稍一用力,身子向后缓缓舒展,亦不知想到甚,浅浅笑起来。
  
  女婢踏进来,默然跪在案侧,轻声道:“娘子,人已去了!”
  
  将笛捉在手中,徐徐起身,绿色的襦裙瞬间抖洒。巧巧徘徊至门前,回眸一笑,恰若怒绽夏花。看得女婢亦为之而凝眼,心中悄悄暗赞。
  
  捉笛人,歪着头,似自问:“何不,去看看……”
  
  ……
  
  雅室内。
  
  其间甚大,十几人共处一室,亦未有半点局促之感。
  
  自袁耽一来,垂首丧气的谢奕三人瞬间精神焕发,赶紧让出对弈位置,斗志昂扬的落座于沿窗一侧;刘浓与褚裒则在另一侧。
  
  袁耽嘿嘿一笑,大马金刀的落座在萧然对面。弹了弹盘着的袍摆,发出“扑”的一声轻响,扬眉笑道:“萧子泽,可识得袁彦道否?”
  
  “哦!”
  
  萧然嘴角一翘,白毛麈缓缓一打,歪着半边身子靠向身侧侍姬,枕着软软的香肩,撇向几个托盘的女婢,慢声道:“袁颜道何人,我为何要识得?”
  
  “哦,这便教汝识得!”
  
  袁耽淡淡说着,亦不作恼,眼睛眯得只余一条锋线,将手一扬,“唰”的一声,已将案中五木揽在手中,歪着嘴巴,手指一掂,便见得五只两头尖尖、中间扁平的木棋,顺着五根指节滑来滚去,四色花彩转动不休,晃得人双眼欲乱。
  
  室中人,皆惊。
  
  嗯?!
  
  萧然暗暗心惊,眼底锋芒缓缓聚作一点,徐徐直起身子,正视对面的袁耽,眉梢渐渐凝重,心道:袁彦道,果然言传非虚!嗯,切不可大意……
  
  袁耽道:“为教汝识得彦道,汝且执先!”
  
  “哼!”
  
  萧然一声冷哼,抓起五木,看亦未看,顺手一扬,五木鱼贯飞入昆木壶中,咕噜噜一阵旋转之后,五木定止:犊犊白白白,贵采为犊。
  
  擒起细矢,直线劈走十步,直逼袁耽本阵,棋势勇猛锐利!
  
  “嘶……”
  
  谢奕三人齐齐抽得一口冷气,即便刘浓亦是微惊,樗蒲有十二类分彩,其中杂采八,贵采四。起手便是一个贵采,运道与技巧确实皆旺矣!怪道乎,这萧然能将谢奕三人杀得落花流水!
  
  “嘿嘿……”
  
  袁耽浑不在意的一撇,随后冲着四周众人团团一个揖手,淡然道:“小小最次贵采尔!且待我杀之!”言罢,五根手指轮轮一转,便见得五枚棋木轮流飞入昆木壶中,疾疾旋转如坨,教人分不出花色。
  
  如此最是勾人!
  
  桓温两眼瞪着昆木壶,作捶击掌,情不自禁的唤道:“卢,卢卢!”
  
  “卢,卢卢!”
  
  谢奕与谢珪亦跟着轻声作唤,上下点头与唤声频率相同,仿若如此便能唤出个最贵的采来!
  
  褚裒凝视飞旋的五木,嘴里亦忍不住的喃着:“卢……”
  
  唉!
  
  刘浓默然观之,眉间微凝似川,心中则暗暗作叹,赌博自古以来便禁而不绝,皆因其可慑人胜负之心,存于或有或无之间;在座诸君皆是世家子弟,乃饱习诗书之辈,然亦难免为其所惑矣!嗯,思归思,存在即是有因,亦不可概然否之。力若不及而移石,终当教石砸身尔!
  
  便在此时,昆木壶中五木定止:黑黑黑犊犊,真是一个卢!
  
  最贵之采!
  
  “妙哉!”
  
  桓温拍案而起,大赞:“彦道,圣手尔!”
  
  谢氏兄弟喃道:“圣手矣!”
  
  褚裒眼神顿然凝滞,满脸的神情变化来去,就四字:不可思议!而刘浓亦暗奇,这可不是色子,昆木壶滑不溜湫且离手,行棋人极难控制五木花色,大多只能靠运道,是以其方能瞬间取代六博!
  
  “过誉……”
  
  袁耽洋洋一笑,再次一个团揖,落座。擒着细矢直杀十六步,一举冲至萧然本阵营口,沿路斩杀三子!
  
  萧然嘴角一裂,伸手招过女婢,端着茶碗抿得一口,淡然笑道:“好气魄!”
  
  袁耽笑道:“一招尔!”
  
  持续。
  
  第二回,萧然掷出个杂采,塔;然其却并不气馁,犹自笑颜盈盈。袁耽接掷,亦是杂采,枭;擒着细矢横冲直撞。如此往来数回,袁耽一路直斩,剑逼阵宫。
  
  第九回,萧然出贵采,雉,四方细矢合围,斩杀袁耽尖矢,顺势将已方尖矢推出五步。
  
  阵形已具!正是锋夭……
  
  咦!
  
  刘浓漫漫眼光徐徐一收,捉着茶碗暗暗沉吟:此乃兵道!萧然这几回是故意势弱,趁着袁耽直取中军之时,断其中路,截其后路!显然,两人皆可大致控制五木定势,若是如此便非赌弈,而是在互行兵道。兵道亦诡道、亦心道,需得细而观之,以辩其人、以察其性!
  
  第十一回,袁耽看似漫不经心的重组锋线,却猛地再次打出一记贵采,卢!此举恍似羚羊挂角,天外飞来!竟弃本阵不故,孤军直凿萧然本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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