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鸳鸯谱 (第1/2页)
“承蒙沐阳贤弟抬爱,楚某不过恰逢其事,一切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同道鼎力相助。”
楚人澈慢条斯理,信手自一旁案上端起茶来,递至唇边轻轻呷过一口。
陡然间,几许空灵幽光毫无征兆,凭空现于人前。其势如电光火石,赫然直指少卿胸膛。
少卿大惊,虽有心闪身躲避,奈何这幽光实在太过迅捷。转眼遭其正中,只觉阵阵凉意沁透衣衫,教人悚然遍体生寒。
他惊魂甫定,低下头来一望,发觉胸口处已忽的多出三点水痕。三者大小相仿,恰似寒梅簇锦,端的美轮美奂。
再见楚人澈手中,原本几近满溢的一盏清茶,此刻已然只剩不到一半。他将那杯盏掐在指间,外面曦光过际,兀自漾起一泓盈盈水色。
“顾少侠武功了得,为防个中生变,楚某只好暂且将你经脉阻滞,还望少侠万勿见怪。”
楚人澈神情微妙,一番看似赔罪之语,自他口中说出反倒颇显凛然自威。
少卿心头一懔,暗中催动内息。果觉体内空空如也,宛若脱力一般。脸上冷笑不止,愤然寒声道:“晚辈何德何能,竟教楚家主出此手段,那也着实何幸如之!”
“事关重大,毕竟马虎不得。倘若你我易地而处,想必少侠亦不敢对此心存侥幸。”
楚人澈话音甫歇,自有数名楚家弟子分自左右上前,将少卿团团围住。人人屏气凝神,俨然如临大敌。
为首一人道:“顾少侠,请吧!”
少卿面如死灰,如今内力尽失,纵然有心逃脱,终归亦属不能。他思来想去,心觉与其徒留在此受人折辱,倒不如先行退下,再将一切从长计议不迟。
话虽如此,可一俟看见在场众人目眦欲裂,无不将自己视作奸贼,还是教少卿气从中来,满腔愤恨难平。等到片刻挺起胸膛,又朝在场众人逐一望过,这才不失睥睨傲然,与身边众人大踏步的出了门去。
“这小畜生如此气焰嚣张!今日若不教他长个教训,莫非他还道咱们各派无人,当真杀他不得!”
眼见少卿一副趾高气扬,陆惟舟霎时怒发冲冠。右手低按佩剑,不由分说便要前去追赶。
不料才走数步,一股劲风忽在身后而起。饶是她身为江湖耋宿,武功卓绝,一时亦不禁为之侧目,心下惶惶思避锋芒。
“姓楚的!我陆惟舟顶天立地,不怕同他青城山争个长短高下!纵然本事不济死在他璇烛老贼的手里,那也远强过某些畏敌如虎之人千倍万倍!”
“笑话!”
楚人澈傲然同她直视,口中纵声清啸。
“一指横江百年煊赫,又何曾在人前坠过半分志气!”
他面膛冷峻,有如寒铁一般。凡灼灼目光过际,不啻两束长明爝火,森然洞慑人心。
“今日楚某在此立誓!三月之内如不能彻查此事,我当亲率门下弟子赶赴青城。替我天下各派同道,向璇烛当面讨还公道!”
众人押解少卿,于楚家一路千回百转,良久来到一间偏房。想是此间无人日久,等到为首一人径直推开两扇大门,头顶楹木之上无数积灰登时扑簌簌如雪飘落,直呛得众人纷纷咳嗽不已。
那首领眉头微皱,沉着脸孔道:“我等师命在身,还请少侠配合照做,莫教咱们彼此好生为难。”
少卿闻言,自顾自冷哼一声。掸落身上一层细密飞灰,独自走入屋内。
他抬起眼来,只见面前一座生铁牢笼,将房中分明隔作内外两重。笼内起居用具一应俱全,虽较客舍远有不及,但同寻常百姓人家相比,犹然可谓至奢至靡。
少卿犹在气头,索性直接坐到榻上,斜着眼冷嘲热讽道:“还请阁下转告楚家主,就说顾少卿已然插翅难逃。若是有朝一日他想要拿我的性命来堵住各派悠悠之口,我便随时在此恭候大驾。”
“你……”
那人脸上变色,刚想开口怒骂,却又把话生生咽回肚中。嘱咐一名弟子留下看守,自己则向其余同门微一努嘴,一同大踏步的去了。
自从松涛堂离开,至今已有约莫小半个时辰光景。少卿浑身疲乏,就连两片嘴唇也都浑无半分血色。赶紧盘膝而坐,小心翼翼引着一缕气息游走体内各处穴道经脉。渠料楚人澈内力着实深不可测,先前那三点水痕非但形同铁索,更似千峰万仞压迫形骸,任凭自己如何苦苦挣扎,端的不见丝毫松动迹象。
他心乱如麻,一时千头万绪。然内力一脉最是讲究心无旁骛,浑浑噩噩间一股气息走岔,虽万幸尚未伤及脏腑,却也不由得觉喉咙深处腥甜微嗅,直接“哇”的呕出一口血来。
“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竟还想在家主手里讨到便宜?真是可笑至极!”
外面那楚家弟子满脸鄙夷,如看戏般倚在门上。少卿面同金纸,早已无暇同他置气。可转而回忆连日之事,又端的越想越觉憋闷。到头来索性将这许多恼人情形悉数抛诸脑后,和衣上床倒头便睡,管它将来洪水滔天。
待少卿再度转醒,不觉已是夜半。透过一旁半开轩窗,惟见外面明河如瀑,时有微风轻拂,抟碎满庭芳菲馥郁,几斛虫鸣参差。
“冯洋师兄,我来换你回去歇息啦!”
少卿才欲翻身,耳边忽的传来脚步。自院中远远跑进一少年人来,口中上气不接下气。
“我看你压根便没把我这个做师兄的放在眼里!”
先前那弟子早已等得急了,登时怫然训斥道:“你心下若还当真记得我,又如何会这么晚了才肯过来?”
许是胸中余怒未尽,他又抬手朝少卿戟指,忿忿大叫不迭:“这小畜生自打来了便蒙头大睡,我在外面却连眼皮也不敢眨上一下!哼!知道的这是我奉了命来看押他,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自己犯了什么门规,专被留在这里思过受罚!”
“不是的不是的!”
那少年满心惊慌,急声辩解道:“孟洵对天发誓,从不敢轻看了冯师兄!这回所以来得晚了,那也是因在半路上撞见青绮姑娘,碰巧又同她多聊了几句,这才一不小心给耽搁了工夫!”
“你是说小姐身边的那个青绮丫头么?”
冯洋闻言大奇,忽将声音抬高,两眼放起光来。
“自然是她,莫非咱们楚家还有另外一个青绮姑娘么?”
孟洵满脸古怪,一时不明所以。反观那冯洋则满面红光,仿佛已能在眼前看到青绮一条婀娜倩影。狠狠咽下一口唾沫,刻意板起脸问道:“你同她……究竟都聊了些什么?”
“其实倒也没说什么……”
孟洵若有所思,喃喃自语道:“是了,听说我是来看守此人,青绮姑娘特意叮嘱,要我好生善待于他。也不知这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还其实乃是咱们小姐的意思。”
少卿躺在床上,听到此话,不由回想起楚夕若其人,心中暗自寻思道:“她与旁人一样,只道是我偷走了各派秘籍。现如今也必然恨极了我,又如何肯来说什么好话?”
“不过是个胆大包天的蟊贼罢了,那又有什么好可怜的!”
他正五味杂陈,另一边厢冯洋却因青绮无缘无故替少卿求情,登时变得怒不可遏,“要我说,不如直接把他一剑杀了,省得连累咱们同他白耗工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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