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小人谋 (第2/2页)
“楚姑娘如此拳拳挚诚,实在教人好生钦敬。只是此行北赴实属凶险之至,姑娘总要时时牢记,凡事皆应先以自身安危为重,切勿一味执念强求。”
璇烛温言叮咛,教人听来如沐春风。随后又将话锋一转,对少卿缓缓说道:“我不日便要再度闭关,适才之所以唤你前来,本意是想要你在此期间代为打理教务。”
“不过既然你和楚姑娘皆有意赴北,稍后我再去寻你邢师叔也就是了。”
“先生您又要闭关了么?”
少卿心下大奇,只觉从打当初,自己随璇烛拜入青城门下至今,十余年间鲜少见他似最近这般频频闭关。不过转而念及恩师武功造诣举世无双,便也未再往下太过多想。
三人又在堂中作片刻谈议,最终打定主意,谋划再过四五日后即行动身。而见天色融融渐晚,璇烛遂又催促二人尽早回去歇息。
“教主!”
未料猝然间,忽自远处传来声声急切呼唤。紧随阵虚浮脚步飞驰而来,松涛堂两扇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却是子昀满头大汗,跌跌撞撞跑到三人跟前。
“子昀?你又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少卿满腹奇疑,见其嘴里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忙又伸手去抚他背心,“有话慢慢的说,到底出了什么样的事情?”
“赵……赵秉中偷了各派前辈们的解药,领着天门派的人逃跑了!”
此话一出,顾楚二人无不大惊失色,更不禁深深倒吸进一口凉气。他俩不约而同,回头看向璇烛,却见他竟也微微皱起眉头,脸色变得凝重至极。
子昀又急道:“如今慧能师叔……懋言师叔,还有……还有楚家的人,都已经去追赶。只是……只是……”
“我这便去把那姓赵的给逮回来!”
少卿怒不可遏,实未料到赵秉中会如此不顾江湖义气,竟然单为自己活命而将,其余之人全都舍弃不顾。愤恨关头抬腿便走,暗下决心非要将其生擒带回楚家。
只是他脚下走不数步,忽觉数许微风自背后而来,正是被恩师如影随形,抢先一步挡在前路。
“你如今盛怒之下,一去难免同人冲突,还是留在这里为妥。”
璇烛心思缜密,须臾已在心中有了盘算,“懋言与慧能二人同去,对天门派当可持有胜算。咱们只须在此静候,一切等他们回来再做商榷。”
“你……你快告诉我!这又究竟是怎生一回事情?”
楚夕若十指冰凉,此刻堪堪回过神来,猛然间抬手抓在子昀小臂,不由得声色俱厉道。
少女忧心如焚,不知不觉手下早已失了分寸。子昀一条臂膀被她如铁箍般牢牢攥住,不多时竟在肌肤间泛起片偌大淤青,端的格外扎眼不已。
而子昀素对她心存畏惧,此刻当初离阳殿中一幕再度重演,一时间只吓得心惊肉跳,险些为之闭过气去。所幸璇烛反应奇疾,不动声色间微拂袖袍,便使其化作一面高悬风帆,顺势横亘在二人当间。
楚夕若武功虽非易与,但在如此方家面前,却殊无半分还手之力。霎时间被一股无俦巨力裹挟周身,脚下蹬蹬连退数步。
“璇烛前辈!我……”
楚夕若耳根通红,始知业已失态。璇烛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多言。又教子昀姑且坐下,而后平心静气,轻轻说道:“好孩子,你便把这里面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同我们讲上一遍。”
子昀小脸煞白,勉强定下神来。双手于胸前环扣,俨然一副惊弓之鸟。
“当……当初教主您说,要把解药分给各派,他们却都嫌旁人比自己分得的多,死活也不肯答应。后来就只好依旧合在一处,等到每隔十日再来当着所有人的面……”
“似你这般啰啰嗦嗦,那又究竟要说到什么时候?”
少卿眉头大皱,催促他快讲重点。子昀低低一声惊呼,但好在同少卿素来熟络,右手胡乱抹了抹颊间汗水,继续带着哭腔讲述。
“今天我随师兄们前去送饭,可一到了那里……却看到原本守在门外的人全都被闭住了穴道,横七竖八的倒在大门外面!师兄们过去一看,发现里面唯独不见了天门派的弟子。再去宾馆找寻,竟……竟也早便没了赵秉中他们的人影!”
“教主!您快拿个主意,咱们……咱们又究竟该怎么办?”
子昀天性纯善,虽曾亲眼见各派人等逼死鲜于承天,可念及如今数百条性命皆悬于一线,却还是心中大恸,不由得放声痛哭起来。
而见他这般情真意切,屋中三人也纷纷动容,一时俱在暗中生出良多恻隐。
少顷,璇烛和煦之声又起,话里话外冷静沉着。
“子昀,你今日多有辛苦,便先暂且回去歇息。至于其余之事……我自会另行再做打算。”
子昀素对其心悦诚服,再加本身少年懵懂,听罢终究不疑有他。遂将心中一块巨石堪堪落定,抽泣着依言退出屋去。
只是少卿心思过人,却还是抽丝剥茧,在恩师举止言辞间嗅得一丝微妙。
他惊讶之下刚欲发问,反倒先被璇烛抬手打断,而后施施然独自行到椅上静坐。秋意料峭,微寒渐浓,四下里偶有微风拂过,在其两边鬓角撩起数缕星星华发。
面对此景,顾楚二人彼此间对视一眼,虽各自惊骇,却也皆束手无策。无奈只得同璇烛一道枯坐堂中,权待邢懋言等人归来后再做打算。
三人自黄昏待到夤夜,直至外面星光殷殷,其灿如言,才见松涛堂两扇大门再度打开,正是二位青城耋宿终于折返,前来向教主禀告复命。
二人甫一进门,登见慧能脸上横肉乱颤。怒极之下,口中便如炸雷般大嚷大叫。
“赵秉中这奸贼!大和尚恨不能一剑在他前胸后背捅上个透明窟窿!唉!当真气煞人也!”
反观在他跟前,邢懋言则显得甚为平静。脚下慢吞吞行上前来,朝璇烛躬身执礼。
“教主,是属下等无能,不曾将解药追回。”
“先生!”
少卿急形于色,掌心猛然催力,顿将地上那柄长剑吸入手中。只是半晌既无恩师首肯,无奈也只得颓然坐回椅上。
邢懋言见状,脸上依旧是一副昏昏欲睡。咳嗽一声,将事情经过一五一十道:“天门派地处山西,我与大和尚便一路向北追赶。行至城外五十里处,果然遇见他们大队人马,可待上前看后,方知中了赵秉中的声东击西之计。”
“他刻意安排门下弟子大张旗鼓,公然往北,自己却率其余亲信之人另走别路,如今一行踪迹业已无从查证。”
脚步又起,平实中正。松涛堂大门一开,却是何之遥走行而来,须臾在少女面前稳稳站定。
“何师兄!”
楚夕若面色焦急,连声问道:“各派之中可有伤亡?如今咱们楚家上下又究竟乃是怎样情形?”
“家主不必担忧。”
何之遥面容肃穆,着实处变不乱,“今日值守各派弟子虽皆受伤,但性命都大抵无碍。适才我已吩咐下去,命人将他们妥善照料。”
闻言,楚夕若才刚如释重负,渠料何之遥却又话锋陡转,面色凝重道:“刚刚属下曾去先前存药之处察看,发觉赵秉中等行事似乎极为匆忙,以至还有些许解药尚未带走,只是……”
楚夕若忙问:“只是什么?”
何之遥又一抱拳,道:“只是这余下的解药满打满算……最多也只够各派之人约莫三月之用。”
“这姓赵的诡计多端,咱们早该料到他心里必藏着坏心!”
少卿满面通红,盛怒下遂又起了前去追赶之念,“先生!他赵秉中既不想教旁人活,咱们又何必再给他留什么情面?干脆,您便带着大伙儿直接杀到山西同他对质,看他到时还有何话说!”
“小少卿!”
璇烛尚未开口,反倒是邢懋言终于稍异神色,眉头微皱,若有所思道:“赵秉中攻于算计,明知自己手握解药,必成天下各派众矢之的,多半不会轻易回转本门。倘若咱们去后却只无功而返,更为之白白浪费时日,等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不成咱们便要在这里干等,待到三个月后只管前去收尸不成?”
少卿言辞忿忿,一时心乱如麻。另一边厢,慧能却哈哈大笑,伸出只肥厚手掌,便在师侄肩头轻轻一拍。
他大咧咧道:“诶?这事可也稀奇。我记得当初是哪一个对旁人恨之入骨,如今却又怎的反倒替他们担起心来?”
“今天你两家如若不给我们一个交代,此事便决计不能算完!”
众人兀自纠结,一记雷鸣似的暴喝又从外面传来,听声音而断,赫然竟与太一派掌门陆惟舟颇有几分相似。
少卿心头一懔,知她势必来者不善。可事已至此,总得有人前去应对,待又朝恩师看过一眼,终于起身走到门前,霍地将其推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