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欺天瞒地三 (第2/2页)
他究竟要做什么?待得他距离我还有两丈距离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身体仍保持着低头睡姿,只是嘴上道:“有事么?”
俞剑平一定没料到我会突然说出话来,听得我的声音,一下站住了,静默片刻,他忽然轻笑一声道:“顾镖头,原来你还没睡。”
他说话的声音有点奇怪,和先前有所不同,大有木讷之色。我这才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么晚了,你进来这里做什么?”
就算他手上有剑,但想要对我不利的话,仅他一个人恐怕还不是我的对手,就怕他是有备而来。我暗自思量着,目光不由朝阁楼四周扫了一圈,想要看清阁楼外,但这座阁楼早已被封死,四周墙壁的窗户也是用厚木板钉上,只留有不多的缝隙,我这么看去也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形。
俞剑平顿了顿道:“来与顾镖头谈谈心,不知你是否方便?”
进都进来了,还说什么方便不方便?我心里冷笑着,面上道:“你与我没什么交情,也没什么好谈的,你请回吧。”
俞剑平站直了,忽的一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取我性命了么?”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被他弄得有点莫名其妙,此时阁楼外有不知名的虫子在轻轻叫着,阁楼内却如死寂一般的安静,从门缝漏出的月光照在他的背后,他这么直挺挺的站着也像是一根木桩一样,毫无生机。我皱了皱眉头,沉声道:“此话怎讲?你我无冤无仇,我何时说过要取你性命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说的话虽然莫名其妙,但他说话的语气在我听来却很是熟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样。
我正想着,只见他摇头一笑,道:“看来顾镖头也并非旁人说的那般聪明,但厉某可是记得,在郴州大牢底时,你可是欲杀我而后快的。”
他说的很随意,但落在我耳中却无疑是个焦雷炸响!我浑身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猛地站了起来,叫道:“你是厉延宗!”
昏暗中,月光从他背后掩住了他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这个时候我哪里还不明白他是谁?难怪我会觉得他说话的口气是那么的似曾相识,原来是厉延宗在搞鬼!
眼前的这个俞剑平,恐怕已被厉延宗施展了西域的邪蛊,降头术!
脑中瞬间想通了这一点,我也只觉背后寒毛直竖。纵然我已接触不少西域的巫蛊术,但此时此刻还是难掩心头的震撼,而这座阁楼本就地处偏僻,加上夜深人静的,倒更增添了几分诡异的气氛。
不过在得知他的真实身份之后,我心中更多的反而是突生一团怒火。话音还未落,我根本也不做任何犹豫,左脚猛地点在地面上,人像是一根离弦的箭矢一般,电闪间便欺到了俞剑平的身前。
两丈的距离,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不过是跨了一步便到,俞剑平已被厉延宗施展降头术,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也不及我,没等他有任何反应,我的右手已然探出,一下扣住了俞剑平的脖颈,将他提了起来。
这么近的距离,我能够清楚的看到俞剑平的面孔,他的脸上赫然是一片苍白呆板,根本毫无一丝血色,像是死人的脸,只有一双眼睛在转动着。我冷冷道:“真的是你!”
俞剑平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机械般的道:“怎么,顾镖头?现在又想要杀我了?”
被我扼住喉咙,他现在竟然还能说出话来,他的脸色也没有因为血液不通而变得通红,仍是一片煞白。但我明白,那是降头术所致,在这张脸后面说话的是厉延宗,而不是俞剑平本人。我的右手捏紧了一些,冷笑道:“如果是你的话,我自是要杀,郴州百姓数百条人命可不是白死的。”
我右手这么一紧,他脖间皮肉登时发出了轻微的挤压声,他的身体虽然高大,比我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但以我如今的臂力,单手提起他还是轻而易举的,我只要再用点力,就能扭断他的脖子。不过即便如此,在他的脸上仍没有半点痛楚,只是轻声道:“顾镖头要杀的话,尽管杀便是,呵呵。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能死在你的手上,我也不亏。”
我哼了一声,威胁道:“你以为我不敢?”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倒有些踟蹰了,厉延宗是施展了降头术,并不是本人前来,现在我如果扭断俞剑平的脖颈,根本也杀不掉厉延宗,死的反而是俞剑平了。
西域的降头术诡异难捕,着实让人有些头疼,不过我真要扭断俞剑平的脖子的话,厉延宗势必也会受到重创。记得当日在死亡沼泽时,天一道长破去羊祉兴在樊春扬身上下的降头术时,那古泰遭受的反噬之力可不是一般的小,即便现在我扭断俞剑平的脖颈不能杀死厉延宗,最起码也会让他在炼丹房那边不会好过了。
脑子里火石间的想到这些,俞剑平的双眼直盯着我,似乎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嘴上木然道:“顾镖头,以你当今的武功,想要杀我确非难事,但厉某也没想过躲避于你,你要杀我,我也不怕。我这次施术来此不为别的,只是想向顾镖头道一声谢。”
道谢?如果他说别的话,我根本也无心去听,但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我便更加莫名其妙了。我皱着眉头,道:“你在说什么?为何要向我道谢?”
俞剑平嘴角动了动,道:“谢你当日挺身而出,为弥罗族赶走羊祉兴那帮恶人。”
我不由一怔,道:“弥罗族的事与你何干?”
俞剑平顿了顿,道:“顾镖头,有些事我也不愿欺瞒于你,其实家师便是弥罗族的大巫,我算是半个弥罗族人。”
厉延宗是弥罗族的人?我呆了呆,道:“你......你是扎巴尔的徒弟?”
俞剑平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道:“扎巴尔?”他想了想,忽然摇头一笑:“不是,看来顾镖头还不知道,我是弥罗族上一任大巫卓尔扎木的弟子,扎巴尔是我的师弟。”
“少在这胡说八道了!”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出声喝止住了他,我冷笑一声,看着他道:“如果顾某没有去过弥罗族,任由你这般说这一次怕是又要信你几分了,以你的年纪,扎巴尔大巫都可以做你的祖辈,你又怎么可能......”
我话刚说到这里,脑子里忽然闪过一道闪电,剩下的话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厉延宗这人忽神忽鬼的,说出的话满是虚妄之言,我当然不会再次信他。只是,他怎么知道我去过弥罗族?
这时,我只觉脚底生出两股凉气,直逼我的全身。我去过弥罗族的事情,除了贺二娘和郑东升知道,还有便是程富海和苏卿尧他们,但那也是前不久我在刑罚台病发后告诉他们的,厉延宗又哪里会知道?难道是程富海他们告诉厉延宗的?可这又不太可能。程富海一直心系那个隐秘的组织,对于我所说的弥罗族一事,他并不怎么关心,又怎么会将一个在他看来不足挂心的部族之事告知一个阶下囚厉延宗呢?还是说,是苏卿尧和韩萧他们在闲聊之时将此事无意说了出去,而又恰巧被厉延宗听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此时我的脑中已乱成一片,千头万绪的,怎么也想不明白。我看了俞剑平一眼,沉声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那弥罗族?又怎么会知道羊祉兴带人来犯?”
我问的急,说话时右手又加了几分力道,俞剑平却还是那副呆板模样,只是眼中却闪过一丝落寞,他看了看我,静静道:“顾镖头,以往我在大牢里说的话并没有欺骗你,只是当中掩去了许多。我的确是卓尔扎木的弟子,扎巴尔也确实是我的师弟,而我的本体你也见到过,涵洞坡下,水晶棺中之人,便是我了。”
“什么!”
仿佛被一道焦雷击中,直到这时,我才真正大吃一惊,右手一松,指着俞剑平道:“你......你......”
我的右手一撤回,俞剑平的身体猛地落在了地上,但他还是直挺挺的站着,丝毫没有摇晃。俞剑平面带苦涩,看着我叹道:“顾镖头,这都是真的。当年我为黑巫师火多所害,被他以巫术圈养,以蜮喂食于阵底,欲要将我蛊炼成邪恶宠物,幸得家师卓尔扎木救助,这才留得一命。只是那时我的身体已近乎完全蛊炼,却已不再是人的模样,只能活在涵洞坡底。”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呆滞的双眼眼角也在此时涌出些泪花,只是这些在我的眼里,我还是无法去相信,只觉得头皮一阵阵的发麻,像是由无数个虫子在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