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传 (第1/2页)
每一次动物园打开,都会裹挟奇奇怪怪的记忆。
「要吃就吃完!」季微凉一皱眉,把鱼肉塞进了凌瑾晞手里。
左未央看得直摇头,对龙琴低声道,「你说季微凉这样的真的算女人么?她年纪也不小了,怎么一点儿也不开窍。」
「她是开窍得太早了。」
「那她是不喜欢这个小子?」左未央点点头,立刻会意。
「不喜欢也算不上吧,大概根本没把他当男人看。」龙琴又为季微凉弄了一块鱼肉,等着她回来吃。
「你们在说什么?」季微凉理所当然地接过龙琴准备好的鱼肉,香滑幼嫩带着淡淡的甜,「哇,这鱼是真的好好吃!」
「嗯,喜欢就多吃点。」龙琴为季微凉缕了一下头发。
「好!」季微凉眯着眼笑,一边吃鱼,一边和他们说着各种奇奇怪怪的见闻。
凌瑾晞吃光了碗里的鱼,然后闭上眼继续修炼。
直到天泛鱼白,季微凉才开始犯困,龙琴提着她率先飞回万福云船。
左未央也叫醒了睡着的凌瑾晞。
「你们都是这样的么?」凌瑾晞揉揉眼,对于他们的友谊感到很意外。
「我们都是对事不对人,事情说完了,该怎么相处就怎么相处。」左未央伸了个懒腰。
「所以,即使失去城主之位,你也不生气?」凌瑾晞不太理解这种友谊,好像无关任何利益,却又处处牵扯。
「城主之位本来就是她给我的,一开始就说好了,我只是暂时代任。」左未央满不在意地扭扭腰,「走了,回去了。」
等回到万福云船,季微凉却不在虞城驻扎的清风苑。
「可能是龙琴把她带回自己的住处了吧。」左未央并不在意。
「我去接她。」
「没必要吧。」左未央觉得凌瑾晞有点小题大做了。
凌瑾晞却只是行礼后离开。
晨雾笼罩的小径,龙琴的封禁带着暗金般的色泽。
凌瑾晞面无表情,抬手轻轻触及,一道道波纹漾开,等到第六道波纹散开,他举步走入流风苑。
「你果然不简单。」龙琴浮在空中,看着不请自来的凌瑾晞。
「抱歉,虽然打扰,但是我必须带微微回去。」凌瑾晞很礼貌。
「我不会让你带她走的。」
一片幽光出现在龙琴的指尖,那是他的五弦琴。
凌瑾晞却没有动作,只是抬头看着龙琴。
嗡——
弦动琴响,暗金的灵力漾开晨雾,凌瑾晞顿觉得心口震颤。
「这是季微凉最近教的,五行五音,共振五脏,杀人于无形。」龙琴轻轻勾起嘴角,他不过十岁孩子的身形,此刻看上去却十分危险。
凌瑾晞没有说话,他只是捂着心口向前走去。
一道道琴音中,他找到了季微凉所在的房间。
房门打开,季微凉抱着枕头睡得很香,被凌瑾晞打扰后,她这才睁开眼,不悦地把头埋进被子里。
嗡——
又一声弦动。
季微凉瞬间梦醒,爬起身捂住凌瑾晞的双耳,大声喊道,「龙琴,你在做什么!」
屋外,龙琴看着手中的五弦琴面露不悦。
「季微凉,你是不是没有好好教我?」
「你有病吧你,大清早弹夺魂心音,你想杀人么?」季微凉气得不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蹦下床,却被凌瑾晞一头栽进她的床铺,顿时火气更甚,对龙琴也更加不客气。
「我……」凌瑾晞拉住季微凉的手腕,「神力……」
「嗐,我忘记了,你放心恢复神力,我在!」
手一挥,没有灵力,关不上门。
季微凉扒拉开凌瑾晞的手,自己下床去关房门,顺便给了龙琴一个眼神警告。
躺在床上,凌瑾晞很快睡着,季微凉握着他的手,直到确定那神诺灵域亮起,终于忍不住犯困。
两个人握着手,一个睡在床上,一个半卧床下,都睡得天昏地暗。
幽蓝的神力如同星沙,随着他们的呼吸明暗呼应。
门外,一缕星光扑向几次试图打开房门的龙琴,没有任何迟疑,龙琴切断了那一寸血肉。
「神诺灵域?!」
龙琴退后,那种毒得入骨入魂的东西,哪怕是他都不得不忌惮。
「什么是神诺灵域啊。」禹白梦奉命来接代城主,此刻正在龙琴身后不远处。
「哼,你们能活着走出花影居,也该庆幸他不想杀你们。」龙琴的血滴落,浮灵枯骨火随之燃烧。
「怎么说?」禹白梦不解。
「那是世界上最恶心,最恶毒的东西。」龙琴心有余悸。
禹白梦不明白,低贱的山神之子,有什么值得龙琴在意的。
「呵,开始了。」龙琴握住自己受伤的手指。
「什么开始了?」禹白梦不懂,她突然就被放了出来,然后突然有了新的代城主,她需要护卫那个凌瑾晞,所以她来了这里。
在虞城,命令是绝对的,她可以任性,但是契印不允许她违背城主金令。
「万仞山的神诺不是虞城可以招惹的,整个越州都不该有万仞山神诺。」
「杀了他?」
「愚蠢!」一巴掌落在禹白梦脸上。
禹白梦捂着脸退后了几步,面对着高贵如龙琴这般的修者,她甚至没有资格生气,只能躬身告罪,「禹氏白梦无知,惹怒尊上,还请尊上恕罪。」
「不要打扰他,他不是要去西洲么,就让他安安静静地去西洲吧。」龙琴闭了闭眼,鼻翼微微动了动,那是他在压抑自己的怒气。
万仞山的神诺,甚至连神诺灵域都已成型。
天地间,有那么多的山神之子,但是起源只有万仞山。
无始无终,无生无灭。
一出生就将一切献给了万仞山神,一无所有的万仞山神子,拥有最纯粹的星力。
据说每隔千年,万仞山的神子便会离开万仞山,肆意而为,直到死去。
「千年之期未至,那就是自己逃出万仞山的了。」龙琴心中越发不安,这样的东西怎么会为季微凉许下神诺,甚至灵域已然如此强大。
也只有如越龙渊这样长久的家族才明白,万仞山的神诺意味着什么。
「告诉她,我先离开了,让她自己务必小心,绝对不要激怒那个山神之子。」
「……是。」
随着话音落下,一声龙吟,龙琴消失无踪。
这段记忆模糊,另一断记忆又出现。
很快滤水器过滤出一小罐干净的水,左瑶瑶不敢浪费,烧开的水放入洗净的竹虫,然后快速捞出。
「去买一只鸡。」左瑶瑶对身旁的侍女吩咐道。
「是。」侍女很快离开。
左瑶瑶把竹笋投入烫过竹虫的水中,她并不是不讲究,而是绯地容不得人讲究。
天黑之前,左瑶瑶做好了饭菜,油炸竹虫,竹笋炒肉,还有一只烤鸡,送到了磨骨躲藏的地方。
也许是不安,磨骨从来不在床上睡觉,她总是喜欢挖地洞,然后躲在里面。
「这里倒是好。」打量着磨骨刚刚找
到的溶洞,左瑶瑶为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孩子送上亲自做的饭菜。
「我不吃!」磨骨还在生气,声音还带着哭腔。
「这可是我特意给你做的。」左瑶瑶慢慢坐到磨骨身边,「你不吃,我会很难过的。」
「那你还对我凶!」磨骨呜地哭了起来,声音在溶洞中回荡,恐怖又凄厉。
「我没有对你凶。」
「呜呜呜,那怪我咯?」
「磨骨,我知道你不理解,但是人在这个世上是有责任的,你也说了,你是绯地唯一的神,那你怎么可以不在意绯地的存亡呢?」左瑶瑶耐心地为磨骨解释。
「你不懂,没有关系,你可以慢慢学,你是神,你有漫长的生命,去理解一切。」左瑶瑶摸了摸磨骨的头,「可是我是人,我迟早会死的,我不能一直照顾你。」
「不行!我不要你死。」磨骨扑进左瑶瑶怀里,拱来拱去,就像一头小野猪,「我会杀上神庭,他们一定有方法让你变成神的!」
「那我们不说这个,你乖乖吃饭,等你吃完饭,我再去处理政务。」左瑶瑶对磨骨永远很耐心。
「有什么事会比亲近我这个神明更重要的,难道是你觉得我不够强么?」磨骨不撒手,越想越委屈,不由得又哭了起来。
「我要打理好绯地。」左瑶瑶说出了心中所想,「我要竭尽全力,让绯地富裕安宁。」
「为什么?绯地难道比我重要吗?你明明是先遇见我的,为什么要在意绯地?这地方又穷又破,难道会比我重要吗?」磨骨还是不懂,祂只想一直一直黏着照顾祂的人。
「因为,绯地会是我们的家,我要把家照理好。」左瑶瑶目光融融,「而且,你不想知道我的世界是什么样么?我也很想家,在绯地,我能按自己的心意改变绯地,你会帮我的,不是吗?」
「当然!我是神,我在绯地是无所不能的!」磨骨觉得自己又行了。
「那你乖乖吃饭,吃完饭就好好休息,不然你怎么有力气帮我?」哄好了磨骨,左瑶瑶才能安心做其他事。
改变绯地,不会是一朝一夕,左瑶瑶也并不打算利用磨骨,她会靠自己,让这里慢慢富裕起来,让磨骨有一个永远的归处。
当晚,篝火明亮,其中一口大锅滚着热汤,翻涌浓香。
一旁还有许多木枝,串着奚老捕杀的竹鼠。
此地的土著战战兢兢被拉了出来。
篝火旁,新来的领主正牵着一个小孩等着众人。
「奚老,让他们吃吧。」左瑶瑶握紧那孩子的手,不让她乱跑。
「是。」奚管事领命。
很快一个个骨瘦如柴的村民都拿到了一碗热腾腾的肉汤,他们恐惧着,传说中圣都来的领主,有食人的恶习,这碗里的真的是野兽的肉吗?
「你这样做,怎么可能有用?」变成小孩的磨骨对此嗤之以鼻。
「我相信人心。」
「那我就让你看看人心!」磨骨微微昂起头,祂矮小的身体爆发恐怖地威压,如同蛮荒中苏醒的恶兽,微微睁开了嗜血的眼,古老的声音带着沙砾一般的质感,却又仿佛山林中的风鸣鸟叫。
瞬间,不安的人群惊恐地跪下,甚至有好几个打翻了汤碗。
「磨骨,」左瑶瑶亦是惊诧,「你在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们喝汤。」磨骨眼神淡漠,祂是绯地的神,祂就是绯地的规则,这些活在绯地的东西,顺从就能存在,忤逆必然灭亡。
作为一个不管事的神,绯地有太多太多的弃族,那些人或许不懂磨骨的语言,但是这里是绯地深处,能活下来的,都是绯地属族,都是祂的属族。
「神巫,您终于回到了绯地。」一个少年激动地爬到磨骨脚下,「没有您,绯地一片寂暗,您的回归,是绯地最大的幸事。」
磨骨淡淡看了那小子一眼,嫌弃地退了半步,「喝汤,不喝的死。」
「是!」少年端起滚烫的汤。
幸好左瑶瑶一直盯着,立马就制止了少年,「这么烫的汤,不能喝太急,会烫伤的!」
在左瑶瑶靠近那少年之前,无形的力量已经控制了少年。
「听她的。」磨骨皱眉,祂讨厌人群,愚蠢又弱小,肮脏又软弱。
左瑶瑶看着呆滞的瘦弱少年,无奈地捧起少年的双手,低头吹了吹热汤,然后自己试了试,这才松开手,示意少年慢慢喝。
少年终于恢复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呆呆地喝下了一口浓汤。
眼看巫祝喝了一口浓汤,其它族人这才跟着动作。
而磨骨已没有耐心,嗅着一旁烤得焦黄的竹鼠香气,祂索性自己取了一只,大大咧咧的坐在篝火旁大快朵颐。
所有的一切对祂来说都没有意义,就像家门口的一窝蚂蚁,在磨骨眼里,这些家伙都一样,即使不一样,那又如何?
哪一个人能记得自己见过的每一只蚂蚁,哪个人会在意对蚂蚁礼仪。
「吃慢一点。」左瑶瑶操心得像个老婆子,立时上去为磨骨擦嘴。
在左瑶瑶的照顾下,很快磨骨就吃完了一整只竹鼠,一旁的巫族和左家的护卫却只敢端着浓汤看着。
终于,磨骨吃饱喝足,转身走向火堆。
「磨骨!」左瑶瑶又是一惊。
一旁的奚老这次及时拉住了左瑶瑶,对她摇摇头,「主上,那是绯地之神该做的。」
赤红的火焰中,幼小的孩子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就这样不紧不慢的走过烧得通红的炭火。
左瑶瑶捂住嘴,不让自己的恐惧惊扰磨骨,直到那孩子头也不回地走过火堆,她才急急追了过去。
而她的身后爆出一阵癫狂一般地欢呼,巫族们一改之前的沉默惶恐,他们怪叫着手舞足蹈,目光狂热而炽烈,那少年更是一下跳了起来。
并非形容,而是他真的跳了起来,古拙诡异的舞蹈,伴着摇曳跳跃的火光,无数怪叫的巫族,那场景之吊诡,让守在一旁左家的护卫都脊背发寒。
这样近乎癫狂的欢庆,这样近乎恐怖的信仰,因为纯粹,所以越发震撼。
溶洞中,左瑶瑶低头细细检查磨骨的双脚,「你真的没有受伤?」
「没有吧。」磨骨眯着眼,祂吃饱了,现在有些犯困。
「以后不许这样了,太危险了。」左瑶瑶拍了拍磨骨的脚心,「你走进火堆的时候差点吓死我,看你每走一步我都忍不住心疼,你以后不许这样了,不然你再走一次我得少半条命。」
「我走一次,你就能收服一群听话的奴隶,不好吗?」磨骨无所谓。
「不好!」左瑶瑶认真地看着磨骨,「我需要的不是你的信徒,而是绯地的臣民。」
「那随你。」磨骨打了个哈欠,「我困了,我太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话还未说完,磨骨就闭上了眼。
如同融化了一般,磨骨趴在绯地的土地上闭上了眼睛,绯地的土地如同活物,涌动着很快将磨骨包裹,隆起一个小小的土包。
「我入睡后,会留给你一个分身,它没有任何能力,你遇见危险就杀了它,我就会醒来。」
土堆上一颗嫩芽迅速成长,弹指之间便开花结果,然后彻底腐败凋零。
左瑶瑶心里又是憋屈又是担心,憋屈的是,磨骨从头到尾都没有好好地和自
己交代一句,担心的是磨骨在沉睡中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臭小孩,要睡就睡,就不能换一个安全一点的地方么?」左瑶瑶眉头紧锁,上前戳了戳那个分身。
「磨骨?」
小孩不吭声,眨眨眼扑进左瑶瑶怀里。
「你不会说话?」
小孩啊了一声。
「那你就叫蘑菇吧。」左瑶瑶抱起那孩子,以鼻尖蹭了蹭蘑菇的脸颊。
土腥混着草木的气息,蘑菇身上的味道说不上多好闻,但是左瑶瑶却忍不住的为之心软。
「别害怕,我会保护你的,就让磨骨安心的修养,没有人可以打扰磨骨。」左瑶瑶微微眯了眯眼。
对左瑶瑶来说,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贫穷,不是没有钱,而是不被爱,不被需要,不被认可。
若不是磨骨,或许她会留在圣都,做一个行尸走肉一般的怪异贵女。
可是,那只是如果。
就像现在,左瑶瑶想的也是独善其身,可是如今磨骨沉睡,那么左瑶瑶就要考虑,如何在这段时间保护好磨骨。
「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不会一味地劝阻,我不知道你到底经历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你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但是,我在,我会一直在。」
这些奇奇怪怪的记忆无始无终,无头无尾,它们似乎完整又那么残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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