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此身托愿誓 (第2/2页)
一通狂喷过后,赵黍跪倒在地,整个人萎靡不振,神态恍忽。
如今梁韬重伤难愈,张端景用心难测,崇玄馆众弟子伤疲在身,怀明先生反倒是成了此间声势最强之人。
“师弟又何必如此。”瞻明先生暗中传音道。
“赵黍遭逢剧变,心中迷障甚重,不用狠手段,没法使他清醒。”怀明先生说。
气氛沉默之际,荆实前来禀报道:“阵法已经加固,但是攻山敌军不知为何,尽数撤离了。”
“撤离?”梁韬眉头一皱,立刻察觉不妙。
地肺山忽而再次震动,山中清气也受到莫名力量渐渐抽离而出。
此时瀛洲岛方向天光之中,有数多仙家将吏纷纷下界,宛如帝王出巡前大军开道。
“到头来,竟然是为他人做嫁衣。”梁韬长叹一声:“原来华胥国百气承枢不是地肺山,而是瀛洲岛。当年鸿雪客并非噼开了福地结界,而是与苍华天君联手,将仙家洞天的一部分接引到尘世,好算计,果真好算计!”
怀明先生皱眉道:“华胥国主与苍华天君究竟有何关系?”
梁韬神色虚弱,枕在岩石之上,无力言道:“杨景羲是谪仙下界。”
“果然。”瞻明先生言道。
“你早就知道了?”怀明先生惊异问。
瞻明先生微微摇头:“当初我孤身来到东胜都与国主会晤,结果身陷杀阵,我试图攻敌所必救,打算拿住国主再论其余。孰料诸般术法根本伤不了他,当时我就怀疑他的来历不寻常,但并未想到这一层。”
“此事……连景明都没看出来。”怀明先生说。
梁韬苦笑道:“他藏得太好了,而且跟玄矩不同,在今日之前,他估计都不清楚自己就是苍华天君。哪怕耍手段将他斩杀于凡间,对苍华天君而言,也未必能伤及根本。”
“堂堂仙真,谪落下界竟是此等贪残之辈!”怀明先生冷哼一声。
“玄矩也不是什么好鸟,所过之处杀人无算。”梁韬望向起身仗剑的张端景,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遗祸无穷,现在苍华天君窃夺坛场,意欲何为昭然若揭!你那点大道理,还要说给谁听?”
张端景望向瀛洲岛方向,擦去脸上血迹,沉声言道:“仙家不守清静,下界妄为,便是邪祟!”
这话一出,梁韬瞬间反应过来,他望向守寂剑,又再度望向张端景,忽然发出一阵笑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张端景,你这个人比我还要狂妄无数倍!”
梁韬笑声止息,天光之中,瀛洲岛拔地升举,可见一位仙家显露出帝君真容,将瀛洲岛当成云床,端坐在上、垂衣拱手,冕旒衮服、气象庄严,朝着凋残破败的地肺山遥遥传来仙音:
“下界修士张端景,道业精勤、诛邪有功,特赐五色岩仙卿之位。”
一道蟠曲符篆自远方飞遁而来,轻而易举穿透了紫华覆日阵,眼看就要印落张端景眉间,要将他点化成仙。
孰料张端景毫不犹豫地挥动神剑,将符篆斩碎成无数光尘。
“张端景,此举何意?”苍华天君威严参天,气象深广,左右更有千真万圣排班罗列。
“下界修士张端景,请天君舍却尘障,复归洞天、自保清静!”张端景朗声以应。
苍华天君的面容被冕旒串珠遮掩,看不真切,但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弥天盖地,宛如实质扩散开来,目睹天君之人,竟不由自主生出跪拜之念。
“谅你无知,吾暂不计较。”苍华天君略一停顿后言道:“梁韬、赵黍二人,祸乱苍生、罪大恶极,无可饶恕,你当斩之。”
此言一出,最为硬气的怀明先生厉声怒喝:“什么天君?什么仙家?妄断是非、暗操权势、浑水摸鱼,谪落为凡人也是昏暴之君,活脱脱祸世邪祟!”
“放肆!”苍华天君两侧,无数仙家将吏齐声指斥:“下土凡夫,詈骂天君、不敬大道,其罪无边无量!当施金剑分形之罚!寸斩成灰,以警世人!”
群仙唱表,一道令箭在苍华天君面前凝化成形,他轻道一声“准”,令箭立刻朝地肺山飞奔而来,化作万千金剑,如滂沱暴雨倾泻而降,威能骇世。
紫盖覆日阵只维持了短短数息,便被金剑直接击破,眼看此等仙家法力要不加区分地斩杀在场众人,uu看书张端景长喝一声,怒挥神剑,锋芒大张,金剑粉灭不存!
余波动荡未息,只见张端景一身《疏瀹五藏篇的修为正迅速消散,《玉鼎流霞章重铸百脉的妙用同时发挥,汲引神剑锋芒,充塞百脉。
张端景不顾千刀万剐的剧痛,手握神剑,顿足腾飞,长芒经天狂啸,直刺苍华天君而去。
“凡人,总是不知天高。”
苍华天君神色未见波澜,面前展开一卷如竹简模样的青要仙籍,每一根简册上都是勾连魂魄的本命符图。
天君抬笔之际,数十位仙将领着千军万马从云头冲杀而下,然而在神剑锋芒之前,尽数灰飞烟灭,难阻半分。
然而当锋芒抵近天君云床之前,朱批便已勾除仙籍一道魂魄。
张端景身形一颤,双目神光涣散在即,却忽生回光返照之力,挺剑一刺,神剑锋芒伤及苍华天君仙身。
天地间先是一阵死寂,随后铿然响动,天幕忽见巨大裂痕,敞露出一片壮阔秀美、恢弘广大的仙家洞天景象。
就此一瞬,张端景形神俱灭,苍华天君则似神坛上的塑像,蒙尘落灰,仙真形容顿时晦暗不明。
洞天骤然现世,并非仙家妙法,而是法度失序、气数乖离之兆,浩荡清气自洞天内中不受约束地倾泻而下,沿着飞升天光直接灌入地脉之中。
清气流注,地脉反倒生出巨大吸力,恣意鲸吞,顺势将整个洞天拖入尘世,天上云头千真万圣尚不及应对,纷纷惨叫哀嚎,真形法体被悉数打灭粉碎,无一幸免地吸入地脉之中,如坠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