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六朝金粉地、道左遇故人 (第1/2页)
此船东主算是倒了霉,先前那名叫锦鸾的女子溺水而亡,惹得东主心头老大不快,却压住性子好生安抚了那马书生。
船上稻谷抵得上东主小半身家,若沾染上人命官司,以那贪官酷吏的手段,只怕这一趟便要赔个底掉。
好说歹说,劝那书生不走官面,只当寻常溺毙,又给了二十两烧埋银子。
好容易将此事揭过,不想刚刚睡下,竟又死了人!死的还是先前那马书生!
东主头大如斗,只谈命犯太岁,急忙忙将随船郎中请将出来,仔细查验。那郎中不过肉眼凡胎,哪里看得出马书生如何丧命?
假模假样查看一遭,只说‘忧思过度’‘惊惧而亡’。
若船上只有自家人,自可抛尸入水。奈何船东贪财,沿途搭载了十来口入神京的客商,此事自然不能再如此处置。
船东命船工将二者尸身挪至甲板,心中咒骂不已,苦着脸逐个舱室敲开门,言说两句作揖不迭,只求来日到了神京,同船客人能给做个见证。
说不得,此一遭须得上下打点,破财免灾了。
薛振鍔一口应下,不曾拿捏、索要好处,那船东拱手不已,这才退下。
待关了舱门,薛振鍔回身看向妙真,但见其身侧多了个虚影,正是白日里薛振鍔瞥见的那半张脸。
这幽魂暂且算不得鬼魅,只是沾染了煞气,戾气十足。那虚影左右绕动,每次探手,未曾触及妙真便缩将回去。
薛振鍔看妙真身上金光咒逐渐暗淡,当即手掐法诀默念咒文,剑指点在妙真眉心,但见妙真周身又腾起金光,旋即又隐去,这才看向那幽魂。
妙真一无所觉,略略躲了下才道:“你又做甚?”
薛振鍔笑着撩开衣袍盘膝趺坐,说道:“自然是做老本行——超度亡魂。”
“啊?”妙真吓得脸色苍白。她天生周身窍穴打通,感知比照常人不知敏锐了多少。即便有那金光咒加持,幽魂在侧,依旧让其遍体生寒。
偏生她没薛振鍔那双窥破阴阳的双眼,四下警惕环视,只觉得看哪里都像是藏着鬼魂,顿时吓得又朝薛振鍔凑近了几分。
薛振鍔却是不理会妙真,只低声诵念《往生咒》。
“太上敕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有头者超,无头者升,枪诛刀杀,跳水悬绳。
……
敕救等众,急急超生,敕救等众,急急超生。”
薛振鍔声音低沉而清明,内中一丝真炁随声四散,波及幽魂身上,那幽魂便好似被反复洗刷一般,身形缥缈,每凝聚一次,身上便少上一份凶煞戾气。
待三遍往生咒念过,那幽魂已褪去一身戾气。薛振鍔搭眼看去,见那幽魂身形中等,颇有几分颜色,看年岁好似二十出头。
幽魂说不得人言,却已恢复神志,知晓自身已死,当即略略叹息,朝着薛振鍔微微一福。待起身,其身形飘飘渺渺逐渐消散,崩散开来只唯三点亮光,旋即飞腾而去。
薛振鍔搬运真炁,行了个小周天,待真炁补足,这才起身落座。
妙真刻下再也感知不到幽魂纠缠,心下熨帖了不少,只觉凑在薛振鍔身边,整个人都安心了不少。
她出言道:“道长方才所念是何经文?”
“往生咒。”
“可有效用?”
薛振鍔笑着说:“自然有用,否则师太刻下又怎会安心?”
妙真双掌合十,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愿枉死之人去往西天极乐。”顿了顿,又道:“道长既修成阴阳眼,方才可是见了……见了那幽魂?”
“倒是看了两眼。”
“那她可曾言说何故枉死?”
薛振鍔诧异道:“又不是贫道害的,贫道为何要理会她是怎地枉死的?”
妙真心绪大坏,方才才生出些许好感,此刻顿时荡然无存。她皱眉叱道:“你这道士好不晓事!道门既口称慈悲,碰到这等惨事,怎能不管不顾?”
“奇了,这天下枉死之人不知凡几,若贫道都要管顾,哪里还有大自在?且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害她之人又不是妖鬼,自有官府去管,又干贫道何事?”
妙真气得俏脸煞白,偏偏这几年带发修行,佛经倒是会念几部,奈何不知甚解,一时间竟无从辩驳。只气得胸口起伏不已。
薛振鍔心下却略有所得,眼前妙真空有好皮囊,奈何腹中空空。他先前调笑一番,多少还存了些许心思,刻下却是再没了念头。这等好皮囊,还是留待有缘人罢。
他抻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夜深了,贫道困乏,有话不妨留待明日再说。”
转头铺了铺盖,薛振鍔径直打了地铺,转眼就睡将过去。那妙真思绪繁杂,生了好一会子闷气,待借着月光瞥了半晌薛振鍔的面庞,也不知怎地就消了气,和衣而卧,不片刻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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