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邪牲淫祀 (第1/2页)
官道上两道人并肩而行。一道人一身青衣手捧拂尘,一道人蓑衣外罩背负长剑。
薛振锷心中料定李玄感为人孤傲,不好打交道,干脆一路闭口不言。此举他是轻省了,倒是将李玄感憋闷了个够呛。
李玄感此人与唐时名相同名,实则是因其是上清玄字辈之故。此人本就是玄字辈开山大弟子,十年前入茅山,十余年修至炼精化炁巅峰,只差一步便要踏入炼炁化神之境。
这等修为放之修行界也是出类拔萃!此番得了师门之命,前往神京请真武道人上茅山,无意中听闻那道人竟天生神仙骨!
李玄感当即心生嗔念,憋着劲想要落一落薛振锷的威风。哪里想到,薛振锷此人滑不留手,除去最开始平澹招呼,一路上竟一言不发。
李玄感思忖着须得想一法子与薛振锷做过一遭,偷眼瞥去,却见薛振锷信步而行,四下好奇观量,悠悠哉哉好不自在。
李玄感顺着薛振锷的目光看去,就见田间青牛哞哞,农人呼喝,一点点的犁着水田;有牧童蹲坐田埂,吹着婉转笛声;又有布帕包头的妇人提了篮子,将青苗栽于水田之中。
「师弟在看甚?」
薛振锷回神,笑道:「好一派田园牧歌……道兄见谅,小道自幼染疾,或囿于家宅,或于深山苦修,这等田园景象倒是初次见闻。」
「原来如此。」
薛振锷来了兴致,问道:「道兄乃茅山高道,想来时常下山打醮,于这江南风物颇为熟稔罢?」
「师弟过奖,贫道倒是略知一二。」
薛振锷问道:「不知江南小农之家,每岁收成如何啊?」
「嗯?」李玄感开始挠头。他平素一心修行,哪里有心思关心民间疾苦?便是平素打醮,也多在大户人家中行走。小民小户求上茅山,大抵会赐下灵符一道。
即便小民小户家须做法事,也大多由下茅山弟子行之,又哪里用得着他这等高道出手?
李玄感好歹痴长几岁,略略回想,说道:「这却不好笼统说之……家中有五亩水田,每岁可得粮十三、四石,妇人事桑麻,每岁大抵可得十一、二石粮。」
薛振锷开始皱眉。五亩地的自耕农,两口子忙碌一年能得二十五石粮,糙米每石四钱银子,这一年到头收入还不到十两银子!
这还是自耕农,那佃户与雇工岂不是过的更差?
他脱口道:「这般收入只够温饱,如何过得下去?」
李玄感道:「世道如此,如之奈何?贫道听闻,乡民食于田者,春月纺织,以布易米,家无余粒;至五月间田事迫,则以冬衣易米;至秋,稍有雨泽,机杼声遍村落,抱布易米而食;至冬三月,及还租已毕,则以所余米春白而置于囷,归典库以易质衣。
如此往复,若家中遭灾患病,只怕家破人亡,不得不典儿卖女啊。」
五月卖冬衣,冬天赎回来……这也太惨了!都说江南富庶,可自耕农都这般苟活,那佃户、雇工岂不是过得更惨?
李玄感说罢,见薛振锷皱眉思忖,便劝说道:「师弟既为修行中人,这等凡尘俗世还是要少沾染,免得乱了道心。」
薛振锷略略稽首,沉默以对。二人又行一阵,便见远处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只见乡民穿红挂绿,抬着一尊女子纸人朝着山间行去。
「道兄,那是何故啊?可是阴婚?」
李玄感看将过去,顿时脸色铁青,咬牙道:「邪牲Yin祀!乡野小民,当真愚昧无知。」
「Yin祀?」
「五通神!」李玄感道:「此必为借阴债之举!」
五通神薛振锷翻阅道藏的时候看到过,可这借阴债倒是
初次听闻。
薛振锷心中好奇的紧,便说道:「道兄,左右茅山距此不远,不若你我二人远远看上一眼,如何?」
「这……真人催得紧……」
「道兄,小道又不是不去,不过看一眼Yin祀,想来万真人通情达理,必会理解小道。」
「也罢,那就看上一眼。」
二人当即调转方向,追着那队乡民而去。
李玄感心中不耐,可薛振锷却一直客气有加,李玄感愣是找不到发飙的由子。薛振锷又不停追问,李玄感说上两句,倒是显露了好为人师的本性。
据李玄感所言,这五通神Yin祀早已有之。茅山道藏记载,五通神隋唐之时便有。
唐光启二年,天降五位神人于婺源城北。这五位说的就是五通神。
五通神名号颇多,五显、五郎、五圣、五猖、五哥等等,说的全都是五通神。
及至宋宣和年间,赵宋眼见五通神势大,干脆来了个官方背书,敕封五通神为通贶候、通佑候、通泽候、通惠候、通济候;后又封「显应公、显济公、显灵公、显宁公、显佑公」。
赵宋官家是背书了,可当时的道门对此嗤之以鼻,只当五通神不过是山精野怪,根本不曾敕封。于是论将起来,这五通神依旧是Yin祀。
每岁正月初五迎财神,迎的就是这五位。
薛振锷暗道好家伙,敢情自己前世那帮迎财神的,迎的根本就不是正神啊。
这五通神并非道门敕封,只因百姓香火愿力催生,刚开始倒是规规矩矩有求必应。有人家闹饥荒,求了五通神,家中米缸顿时堆满米粮,且连吃数日不见少。
后来大和尚们开始使坏,说这五通神本就是佛门家奴。宋时佛门典籍《五灯会元》记载:僧问:如何是古佛道场?师曰:五通庙里没香炉。」自此以后,五通神便与佛教五通仙画上了等号。
《华严经》记载,五通仙是「Yin欲」的象征,「五通仙人大威德,退失神通因女人」「女呼共澡洗。女手柔软触之,心动遂成Yin欲,即失神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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