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2/2页)
黎原生急忙站起,低头不敢看那些少女,拱手道:“不可不可,舅舅,快让她们走吧,咱们还是谈正事要紧!”
唐奇道:“婚丧嫁娶,人生最大之事,焉能不算正事?”
对少女们道:“你们把头抬起来,让黎居士好生端祥!”
黎原生口称“不可”,毕竟正值青春年少,血气方刚,却也忍不住朝人群中瞟了一眼,这一瞟,不由得心如鹿撞,脸腾地一下红了大半。
这些少女,有的以袖掩嘴,有的侧目旁顾,有的低眉垂目,却时不时抬起眼皮瞟一瞟黎原生,尽皆扭捏作态。
唯独站在最边上的一个少女表情沉静,仪静体闲,双目平视,似在看着黎原生,又似什么都不看。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面容娇美,尤其是那双大眼睛,清澈透亮,双瞳剪水,似是未经世故,天真无邪,无一点心事,又似历尽沧海桑田,含着满腹无人可懂的心事。
黎原生不由有些失态。
唐奇察言观色,已知外甥心意,道:“你们退下吧。”
几个少女道了声是,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舅甥二人用过晚膳,已是深夜,加上喝了一些酒,黎原生有些头重脚轻,便在卫队府歇息了。
一个老仆将黎原生带到他的房间门口,自去了,黎原生推开房门,看到一个粉衣女子正站在床边整理被褥,吃了一惊,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回过身来,正是先前令黎原生心动的那个少女,她向黎原生行了个万福,道:“我叫妙辞,唐大人让我来伺候你。”
黎原生讷讷地道:“我不用人伺候,你请自便吧。”
他在喜鹊山上时,饮食起居,皆是自己料理,忽然听到有人要伺候自己,略有些不习惯。
妙辞道了声“是”,退到一边,垂首站立。
黎原生心中紧张,又有些许激动,却不知要说什么,望了一眼妙辞,她仍是那般沉静,面如止水。
搜肠刮肚,终于找到一个话题,问道:“你可知喜鹊山吗?”
妙辞道:“知道。”
黎原生又问:“你是从中土逃难而来的?”
妙辞道:“是。”
黎原生道:“一路可辛苦了。”
妙辞道:“还好。”
黎原生道:“你今年多大岁数?”
妙辞道:“十六。”
黎原生道:“令堂可还康健?”
妙辞道:“在逃难途中丧命,至今已两年有余了。”
黎原生暗骂了一句该死,舅舅分明说过,她的父母已在逃难途中丧生,自己却偏要提起这茬。
他这是第一次与异性独处一室,且自己对她颇有好感,想多说几句话,却一时胸中言辞枯乏,而妙辞似乎也不爱说话,惜字如金,每每三言两语,仅限于回答清楚问题,再不多言。
沉默了一会儿,黎原生困意袭来,道:“我要睡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妙辞道:“唐大人吩咐,从今往后,我便在此房中歇息。”
黎原生闻言,不由一阵面红耳赤,道:“这如何睡?这屋就一张床。”
妙辞指了指当地的圆桌,道:“我坐着便可。”
黎原生想了想,便由了她,好在自己只是在此睡一晚而已。因为有妙辞在,黎原生连衣服也没脱,倒在床上便沉沉地睡去了。
大概是母亲把父亲遇难的经过描述得太过真实了吧,黎原生竟在梦中目睹了那幕惨景。
梦中是五年前,黎原生还是个十三岁的孩子,他站在神仙驿的主街道上,月明星稀,空中弥漫着一层缥缈的蓝烟。
他看到一个身披黑斗篷的男人使出法力,隔空拔起村口的石牌坊,砸中地面上的一个人,那个人便是他的父亲。
只见父亲断成了三段,每一段皆可行走,下半身用脚,上半身用双臂,中间一部分在地上骨碌。
黎原生悲不自已,正欲跑过去帮助父亲,那个身披黑斗篷的人忽然转过身来,他却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部挡着一团诡异的乌云。
这时,黎原生醒了,见自己和衣躺在床上,屋中有亮光,是桌上的烛火未熄,妙辞坐在圆凳上,把头伏在桌上睡着了。
方才那个梦境仍历历在目,令黎原生悲痛万分,他猛地坐起来,紧紧地握着拳头,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胸口似有一股激愤之气欲发泄却无处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