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天涯霜雪霁寒霄 (第2/2页)
就是这眼对视,两人都知对方跟自己想一块去了,不约而同笑起来,一点点的龃龉尽皆云散。麓禹拱手道:“这位小仙侍好生有趣,敢问姓名?”他见她与傅天霁挨得近,身材却单薄了些,猜想是傅天霁的仙侍。
风凝霜踌躇片刻,目光落在腰间长剑上,随口道:“我叫吟霜。”
“吟霜?”麓禹微感愕然,望向傅天霁,“传闻当年傅上仙有一剑,名为霜吟。据说这霜吟一出,千里山麓披寒雪,万里山河皆落霜,壮观得很。这位小仙侍名字与霜吟如此相似,是傅上仙给取的名么?”
霜吟剑果然曾经是他的!风凝霜心下暗道。
傅天霁还未回答,忽然又一声漫吟传来:“天涯霜雪霁寒宵,三峡星河影动摇。傅上仙当日的英姿,我辈真是不敢稍忘啊。”声音朗笑磊落,大有出世的豁态。
三人转过身,见是一位中年人,笑意姿扬,身上一件灰沉发皱的道袍,腰间一个酒葫芦,只因又穿着一双半旧不新的僧鞋,手挽一串似佛珠非佛珠的东西,这种装扮,让人实难定性他是僧还是道。
风凝霜还沉醉在方才这人吟的诗中,转头去看那诗诵吟的对象傅天霁,见他侧容如玉,眉目清浅,向这中年人拱了拱手:“悟尘上人,久违了。”
悟尘哈哈大笑,解下腰间葫芦喝了一口,自嘲笑道:“悟不悟的,不过都是世人硬给老夫安的。按我说呢,都不悟、都别悟,方才是‘悟’了呢!”
风凝霜听他悟不悟的,乏味无趣,又见他正要与傅天霁寒暄,干脆在一旁开起小差。
天涯霜雪霁寒宵,三峡星河影动摇,这句诗竟有些熟悉,像在哪儿听过。就像飞花令那晚,那一句:日暮酒醒人已远,满天风雨下西楼——也是莫名其妙吟出,细细回想,又根本想不出在哪看过。
正沉思中,面前猛的凑来一个大脑袋,一开口,酒气漫天:“依我说呢,这‘情’之一字,才是最难悟的呢!”
风凝霜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只见那悟尘正打量自己,笑得神经兮兮的。
傅天霁将她往身后一拉,冷冷地说:“悟尘上人,这宴席还没开始,你要是先行喝醉了,只怕是没悟出宾主之谊。”
悟尘大笑道:“所以老夫说了,都别悟,才是悟呢!”说着举起腰间葫芦喝了一口,摇头晃脑地远去了。
麓禹和风凝霜两人呆站着。一个是不知怎么插话,另一个则是一头雾水。
傅天霁拍了拍麓禹的肩膀,道:“你先去招呼别的来客吧,我们自行走一走。”
麓禹这才反应过来,恭敬地拱了拱手,前去招呼别的仙客去了。
这一晚,只是诸仙提前到达之日。第二日清晨,方是聚仙大会的正式开始。
晚间,风凝霜宿在蒙滈山的宾客厢房,望着窗外满天星辰,思索今日所闻所见,只觉有些东西朦胧得如隔幔帐,令人困惑,而傅天霁却是如此言谈自如,看得出他心境澄明。
他经历得比自己多上多少?自己真的懂他么?
越想越糊涂,不多时,周公乘着一片云飘来了。她在许多地方过过夜,只觉今夜,是最朦胧最催眠的。
**
次日,晨曦微露。
风凝霜连连呵欠,脑子还被瞌睡虫占领,与傅天霁一同来到昨日的青玉广场。
天色未亮,场上仍是一片朦淡,离宴席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但众仙家一贯早起,故已在此候着,尚未入座,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寒暄,有捧着茶托的蒙滈山小仙侍们穿梭其中,仙人们便随手取过托上的热茶,边品边聊,言笑晏晏,极是热闹。
傅天霁记挂着探找师叔祖踪迹一事,便对风凝霜说:“霜儿,你先自行逛一逛,为师稍后来找你。”
与瞌睡虫交战中的风凝霜大喜,连连点头答应,等傅天霁离开后,四处张望,见右前方的角落有一株茂盛的矮松,僻静无人,急忙撒腿就往那处跑。
逛什么逛?补觉去也!
来到松树下,嘭的一下,面朝地趴着就睡,既不会弄乱发髻,也不会被人瞧见容貌。
睡得正甜,突然觉得头皮痒痒,有什么东西在揪她发髻,她眼皮懒得睁开,不耐烦地嚷嚷:“走开走开,别烦我。”
“哪个不要脸的,竟然在这里偷睡?”语气居高临下,听起来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