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遗 愿 (第1/2页)

在县医院，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医生从急救室走出来对李世昌的儿子及亲眷们说：“实在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你们进去吧，老人有话对你们说。”
　　
　　儿子与儿媳们进屋后围着病床站定。
　　
　　大儿子五福抓住老人的手哭着说：“爹，俺都来了。”
　　
　　李世昌睁开混浊的眼晴，他对儿媳们视而不见，吃力地伸出手指点着说：“嗯哪……老大五福，老二五顺，老三五明，老四五山……都在，都在啊。我说，我不中了，我要走了。你妈是七三年走的，我比她多活了三十年。可我身子骨没有病呀，我是叫气成现在这个样子啦。为啥？我活了七十多岁，现在才知道啥是丢人啦。啥是丢人？这回咱村续家谱咱就丢大人了，我、你大爷、二大爷，三大爷、五叔咱这五门算起来几十口人，家谱人才榜上没咱们一个人不说，还出了坐监的……你们说，人活在世上过日子是过啥的？过日子就是过孩子的呀，活性命就是活面子呀。我今天给你们说实话，我炸了大半辈子油条，除了养活你们长大成人成家，现在手里还存了两万四千块钱。这是存折。原来我打算死以前一个人六千块分给你们，现在我决定不分了，记住，这钱留着，三个孙子，全宝、阿宝、贵宝，将来谁考上大学把这笔钱给谁。你们弟兄四个没有成才，子不教，父之过，我愧对列祖列宗。下面这三个孙子，你们一定要给我教育好，让他们上大学，给我争回这个面子，让咱们这个家也出一个几个人才，到时候我跟你妈在那边也安心了。我在阴间等着，等着你们给我报喜……老大你无儿无女，人也公道，钱你掌握着，到时候三个孙子谁考上大学，连利息一块给……”
　　
　　李世昌抓着五福的手，郑重地将存折放在他的手上，声音由强变弱：“你是老大，这事我托你办理，别忘了，到了那一天去坟地给我报喜……”
　　
　　李世昌讲着讲着没了气息，睁着两眼气绝身亡。
　　
　　儿子儿媳们涌上去，一片哭声在病房响起……
　　
　　李世昌老人下葬后的第三天晚上，老大李五福在家里召开会议。客厅的正靣墙上挂着去世老人李世昌与老伴的遗像，长沙发上坐着弟兄三个，四妯娌坐在小木椅子上。
　　
　　李五福虽然秃了头顶，但他身体粗壮，皮肤黝黑，强健得像头牛。身为大哥，李五福遇事谨慎，有主见。他神情严肃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将父母的遗像摆好，点上三柱香说：“都到齐了咱们就开会。今天闲话少说，就为爹死时的遗嘱。爹是因为修家谱被气死的。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咱不能永远在村里因为这事抬不起头，咱得为爹争气，为祖宗争光。我跟你大嫂是没有指望了，结婚这么多年也没有生出个一男半女，跑遍各大医院也没有治疗出什么。大前年收养了一个，结果是拐卖儿童，人财两空不说，还差点蹲几年大牢……唉，我今年四十有六，命中无子，就认命、就不再瞎折腾了。为咱家族争脸靣就看你们弟兄三个啦。怎么争？爹不是留下两万四千块吗？这几天我跟你大嫂合计好了，把俺攒的钱再拿出一万六，凑个整数，四万。全宝阿宝贵宝三个男孩，谁考上大学把钱给谁。要是三个都考上，我跟你大嫂把家产全拿出来。我无儿无女，留钱有啥用？只要能为祖宗争光，让爹在天上安心，我豁出来了。”
　　
　　大嫂王文香与丈夫相比刚好形成反差，身材高挑，白白嫩嫩。拿农村人的话说，是那种无论怎样晒都晒不黑的人。她与丈夫是农村里少见的最能干的庄稼人，也挣了不少钱。可一直没有孩子，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但她从不自卑，从不在乎旁人的指点议论，而且贤淑，识大体。她说话也有板有章法。丈夫话音一落，她接着说：“培养孩子成才不光是为祖宗争光，也是为了自己将来不受穷，过上人上人的富日子。好好看看这几年咱庄上有些人家过的日子，孩子有出息，考上大学当上官，有权有势有钱，楼房盖起来，汽车开进院子，还进城买房，还天天吃大鱼大肉。俺没有孩子是不说了，你们弟兄三个可不能把孩子耽误了，一定要从小抓起，好好教育，完成爹的遗愿。你们三家不是总爱比着过日子吗？比谁家责任田打粮食多、比谁家猪养得肥、房子盖得高、衣服穿得好、碗里肉块大吗？告诉你们，比这些个东西有啥用？挣钱再多能带到棺材里去？挣钱多孩子没出息，作奸犯科，像东院那哥几个，不是在村里照样没人看得起？照样抬不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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