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种刀、敲鼓、作歌 (第2/2页)
白马阿嵬奋蹄急奔,单骑突出,一往无前。
骑牛的杨雄戟毫不犹豫地加速跟上,同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大多数血棠黑鸦表情复杂,既有迟疑畏惧之色又不乏凶戾贪婪之心,便禁不住心中哀叹:“日日与这些牛鬼蛇神为伍,二哥也被带坏了,大掠天下……说得跟流寇巨匪似的。只不过跟这些货色讲什么忠君爱国无异于对牛弹琴,妥妥地被人当成放屁。”
他扬起以心血淬炼数月无一日偏废的寒铁长钺戟,大喝道:“黑鸦!大掠!”
徐东江、曹春福、傅阳关等对二爷最为死心塌地的数十人越众而出,声嘶力竭吼道:“黑鸦!”
“大掠!”
桑源又发出了豪迈枭戾的狂笑,单论嗓门之大,一人胜十人,引得白函谷为首的骁骑白隼侧目而视。
除去留守在鬼墟看管马匹的和老四一什连同小药童,在场所有第四旗血棠旧部竟是人人踊跃、恐后争先。
张金碑与董迪郎并骑而行,各率心腹部曲快马加鞭,未曾一同放声呼啸,行动上却没被落下分毫。
被二爷叫一声“三哥”的大旗门少主嘴角噙笑:“傻气不傻气,亏他想得出来。”
奇形长刀在手的越骑校尉之子一脸无奈,偏又有些跃跃欲试:“谁说不是呢,可他有句话倒是说进咱心坎儿里去了,你我纵然日后要回朔方,此时此刻却不能白来金城走这一遭。”
说罢他又扭头喊了一嗓子:“任老哥,你说呢?”
在亲眼见证白函谷成就宗师之后,任西畴便始终一言不发,好在他本就性情阴沉,又被青铜面具遮住半张脸,倒也没几人能看出异状。
听到董迪郎的询问,任西畴突然摸出随身携带的人皮鼓,运气一拍,发出“咚”的一声大响,小鼓发大音,竟是声传百丈。
他幼时得遇恩师,时日无多的老人勉力传道授业之余,还教了人皮制鼓之法,说此鼓音洪而悲,最适合敲响于乱世中,能有长歌当哭之风骨。
任西畴当时不解其意,好在时至今日仍能记得几句老人临死前低声吟诵的歌谣。
“百年涂炭人说苦,九边鸣镝鬼嚎哭。”
他默默吟诵道,鼓声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尸山血海无冤魂,魑魅窥人灯火青,饿殍如麻骨如山,饱食猛虎卧荒丘。”
歌声渐大,虽然唱词并不合音律,仅是断章残句拼凑而成,却更见凄凉哀苦。
鼓声骤然转急,如春雷夏雨,连绵不绝,其音更是转为激越铿锵,一瞬间传遍整个战场,连城头铁鼓声也被压下。
他的歌声也蓦然洪亮起来,口中所唱的却换做新词,立时令人耳目一新。
“战朔方,越幽蓟,走马金城北,金城关下战云催。”
“人皮鼓,刀吼长风,男儿志,豢蛟骑龙,要长枪大剑,谈笑成功!”
一曲《乱世歌行》,因着一个黑衣白马的少年,终于由悲苦中见豪雄。
这一刻,任西畴,魔门北宗最后一根独苗,终于跻身灵感妙境,得以继承先师衣钵。
他摘去青铜面具,露出刺了一朵漆黑火焰纹饰的脸颊。
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