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八章 遥不可及 (第2/2页)
「交代?凌君,你的话可不作数,这里是绯地,唯有绯地之主,才是神宫和圣都承认的人,你莫要以为上了瑶姬的车架,你便有瑶姬的权力了!」
兰息女官挣开凌轻的桎梏,冷眼怒斥,「神宫做了什么,让绯地之主只能选择凌家人,圣都可以不过问,但是,绯地,只属于神选的主人,而现在,绯地之主只有一人,左家神眷者,瑶姬。」
「兰息女官!」一个神殿祭酒上前,「你失言了!」
「是我失言了,还是神宫过分了?」兰息女官微微昂起头,「瑶姬是我亲自送上车马的,一路上圣都的护卫寸步不离,可是入城之仪,瑶姬称病,至今半月有余,圣都之人不得见瑶姬……」
「是瑶姬自己要先去私地!况且我等又何尝见得瑶姬几次?」神宫祭酒亦是有口难言,神官就是凌轻,凌轻又是瑶姬的丈夫,他们神宫也没办法啊。
「所以神宫是什么意思?」想到某个可能,兰息女官吓得退了半步,「左家人呢?古岭一系的礼官呢?」
「所以,你们想说,是我杀了左瑶瑶?」面具后的凌轻无奈苦笑,「谁敢杀左家贵女,更何况她是绯地之主,是三神眷者,而且,她,还是我的妻子!」
「凌轻你说啊,瑶姬人呢?」神宫的人也是心慌,若是瑶姬有个三长两短,便是神宫都背不起那个罪名。
忤逆神旨,背弃圣诺,残杀贵族。
这几项罪名,便是神宫主使自裁谢罪都不足以平息。
「虞城官员可以无声无息的消失,瑶姬说不得……」兰息女官长叹。
「拿下凌轻!」听得虞城官员意外失踪的事,神宫祭酒有了决断,一声令下,
凌轻就这样被逼到了绝路。
「兰息女官。」戴着椎帽的知幽缓步走入厅中,「我确定是我的主人对我下的命令,让我听从凌君的命令,那时主人还带走了奚管事。」
「你是谁?」兰息不屑,「便是你联合凌轻害了瑶姬么?」
「怎么可能!我绝不会背叛我的主人!」知幽从未想过,这样莫须有的罪名,能来得这么猝不及防。
「圣都护卫,给我把这个贱奴拿下!」
不待知幽反驳,兰息女官已然下令。
等神宫和圣都的人找到江亦河的放门口,却得知江亦河也病了。
「真巧,真是太巧了,左家一系的,怎么都病了?」兰息看向被缚了双手的凌轻,「神宫祭酒,你怎么说?」
「……」神宫祭酒无话可说。
不同于昨日的绵绵细雨,虞城今日倒是个好天气。
绯玉宫中的江亦河正盘腿坐在小水池旁一边看书一边钓鱼。
钓不钓的到鱼不重要,甚至有没有鱼也不重要,反正阳光正好,晒晒书,也晒晒人,挺好的。
「寿君,神宫和圣都的人都在绯玉宫外等着。」江家管事上前汇报。
「嗯,下面的人没有违背我的命令吧。」江亦河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端起一盅红宝石般的茶水漱口。
昨日凌轻说他喝的茶不好,所以他今日就用最好的茶漱口。
「没有,这本就是规矩,绯玉宫只能是绯地之主的亲族从属。」
「嗯,给我守好咯,记住绯玉宫中,不允许有古岭以外的人。」挥退了仆人,江亦河继续钓鱼。
直到一个小仆过来,江亦河这才起身。
披上薄裘,绕过花畦,步入石径,穿过假山,江亦河来到了绯玉宫的最深处。
一栋不高的阁楼形质特别,却颇有些老旧,还在楼外便能嗅到浓郁的松香,灰扑扑的额匾上仅刻了一个慢字。
江亦河推门而入,那阁楼中满满的全是各种书卷,绕过高大的一扇扇书阁,自角落的楼梯拾级而上。
第二层楼挂满了画卷。
层层画卷一圈圈挂满了几乎整个二层楼。
「寿君。」一道女声婉然温然。
「耐心一点不好吗?」江亦河笑得灿烂。
「凌轻已经束手就擒,我便说先来看看。」一个美若幽兰的女子缓步走在画卷间,恍若她穿行于那一幅幅画中。
江亦河却只是垂下眼,轻咳了一声,「这些画可是瑶姬的宝贝,弄坏了她可又要难过了。」
「我再给她画就是了,你莫要担心。」兰息勾了勾嘴角,此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圣都女官,她只是落月屋梁都会感怀彻夜的兰息。
江亦河不自在地又咳了几声。
「看来你是真病了。」兰息幽幽看着江亦河清瘦的身形。
「不提这个,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做好吧。」江亦河边走边说,「你觉得神宫的人敢不敢把瑶姬失踪的事传回去?」
「不敢,但也有人会传回去。」兰息神色淡漠,「世人都是这样,总以为世上只有自己是聪明人。」
「那你怎么想?」江亦河拨开好几幅画,这才找到茶案和蒲团,赶紧坐下休息。
「你身体本就不好,在绯地可千万要小心照养。」兰息走到江亦河身边,跪坐在他身侧。
「我无事,再怎么说瑶姬也是我姐姐,不论别人说她什么,我终究是希望她过得好。」江亦河紧了紧身上的皮裘,语气颇为无奈,「我姐性子太软,我实在不放心她。」
「你都来绯地了,你还担心什么?你说你想怎么办,我帮你就是。」兰息
有些幽怨地看着江亦河。
「我姐只想过安静的日子,但是,不论神宫还是圣都,哪里会真的放她安宁,平日或许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里是绯地,是神弃之地,一旦有神灵在这里开战,我姐又会被折腾。」江亦河苦笑着喘了口气。
「现在已经按你的计划,分化神宫的人了,接下来你想如何?」兰息自怀中掏出一只精巧的小水袋,双手托起,递给江亦河。
江亦河摇摇头,在平复呼吸后继续说道,「我毕竟身体不好,不一定能长留绯地,凌轻心性之坚如岳峙渊渟,是可以托付之人。」
「……」兰息将小水袋放在案几上,幽幽侧过头。
「兰息,现在你也算得偿所愿,而且我姐无心权势纷争,很可能根本不回虞城,我很快就会离开绯地。」江亦河有些尴尬,他觉得兰息变了,早知道他就带着仆人一起来了。
「好。」兰息闭眼,清泪不过一滴,晶莹如珠。
「兰息……」江亦河紧张得一阵咳嗽。
兰息听他又咳了,便再也顾不得自己伤怀了,急急扶着江亦河为他顺气。
「无事。」江亦河果断推开兰息,「你……算了,你现在虽然是圣都女官,但是下面难免有些意外,遇到麻烦你可以随时通知我。」
江亦河叩了叩面前的案几,「这里只会有我的人,我姐即使来也不会打开这里。」
「好。」兰息乖顺地点点头,顺着江亦河的指点打开了案几下的暗格。
捧着不大的木匣,兰息笑意温柔,对江亦河她本就没有奢望,能这样,已经很足够了。
「我会善待你一族,圣都那边你也不用担心。」
江亦河速战速决地交代完事情,立刻火烧火燎一样的溜了。
独留抱着木匣跪坐在地的兰息,一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渐渐淹没在片片画卷后。
兰息痴望着那些摇曳的画卷一点点静下来,心中五味杂陈。
「画静了。」她喃喃自语。
余霞成绮,透过窗棂,落入画卷中。
晚霞如焰,兰息仿佛看见了漫天的火焰,铺天盖地地从天空坠落。
落入这座小楼,落在这些画上。
烧尽了这里所有的画卷,而江亦河就站在这些画卷后,一直等着她。
甚至,一直,一直,偷偷看着她……
兰息暗暗嗟叹,如果这晚霞真的是火焰,就好了。
但这晚霞若不是火焰,她的心怎么会被点燃?
而此时,走出阁楼的江亦河觉得自己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真的没有对兰息暗示过任何事。
宫里的姑娘嘛,见的男人有限,一时意乱情迷,对年轻的贵族男子有点想法也正常,反正只要以后不相处,兰息迟早会醒悟的。
江亦河抬手抚过身边花木,目光融融,那样温柔又清澈的目光下,绯地必将安宁。
顺手摘下一朵花,江亦河拈花微笑,「我的地方,怎么能留下这种丑东西?」
在绯地,神宫的神官可以换,圣都的女官也该换了。
若是左瑶瑶在,一定会给江亦河一顿唠叨,但是现在的左瑶瑶却是没空了。
绯地各方势力汇聚,争斗,刚刚开始……
这就是游戏。
是凌瑾晞与季微凉的游戏,其他人如何挣扎都是游戏的一部分。
女王蜂困了。
她从未忘记。
就像她从不记起。
这是梦境的一部分。
凌瑾晞的剑有一点困。
他不想杀任何人。
赢就好了
。
反正他竭尽全力,它应该赢。
「西洲的人,应该更强。」凌瑾晞收剑回头,他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他的故乡,也有他爱的女人,那个女人不够完美,但是对他来说……
遥不可及。